元喜赵方羡小说小说(主角赵方羡元喜) 完整版,个人感觉很棒的一篇文!故事够曲折,有虐有爱,感情专一,一路悬念不停,看到停不下来,用了两天时间一口气看完的。...
“说!”“借我点……打点用。”我伸出手,搓搓拇指和食指示意。赵忡愣了一下后,马上拍脑袋又摸荷包:“不好,我出门没带银两,你等着,我现在回宫去取。”我左等右等,等到任何风吹草动都引得一惊一乍,然而他这一回去,便再也没有回来。...
听起来如此蹊跷,我竟不知元平什么时候去找过宗天泽,还手提礼物上门拜访。
当年元平应左大将举荐,本可以顺利入伍,与爹爹一样随军西征立汗马功劳,就是这个宗天泽百般阻挠,针对此事连日上奏,最后逼得皇上只得取消计划,此后也不再提及关于元平的话题。
以致于元平至今都无一官半职,只靠爹爹托人给他挂个武官,实际上仍是平民身份。
这次武举已是他唯一入朝的希望,我们都觉得他没有状元,至少也有探花吧,就凭他这孔武有力的躯体、精通百艺的身手,还顶着一张俊美刚毅的脸,在京城一众武士里极其耀眼。
因此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,就凭他那臭脾气,都这样了,怎么可能与宗天泽低头讨好?
我便与赵忡讲:“殿下你能找到我哥哥被关押在哪里吗?”
赵忡摇头,更显焦虑:“我要是能找到他,我还会在这里?”
他想帮忙却束手无策的样子,与他平日里拿不定主意的虚弱如出一辙。
我自知虽然他处于高位,但终究是托付不起的,也不好再逼迫他想法子,只得求他最简单的忙帮一帮:“我有一个不情之请,太子殿下能否帮帮忙?”
“说!”
“借我点……打点用。”
我伸出手,搓搓拇指和食指示意。
赵忡愣了一下后,马上拍脑袋又摸荷包:“不好,我出门没带银两,你等着,我现在回宫去取。”
我左等右等,等到任何风吹草动都引得一惊一乍,然而他这一回去,便再也没有回来。
连特意给元安送的饭菜都断了。
阿娘看我唉声叹气,安慰道:“太子殿下虽然心肠是好,但他确实担不起这样的大事,估计这会儿应是被皇后娘娘管住不准来了。”
阿娘说的有道理,我还记得皇后娘娘对他的管教甚是严格,之前我带他去市井闲逛都被一顿教训。
阿娘接着叹气:“你爹爹也是这么觉得,所以当年册封太子时,不顾劝阻,一再反对……”
我同样不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,更加自责对家人的关心实在太少。如果有一天能从这大牢出去,对他们的亏欠我必要好好弥补。
自后几天,没有了赵忡的关照,我们的待遇又天差地别。
馊饭里拌点咸菜卤水都算是狱吏客气,饿了几天实在扛不住,我将自己和女眷身上仅剩的那些首饰差不多都拿去买通狱吏,才勉强有些人能吃喝的充饥口粮放到面前。
元安几日来都精神不振,我最担心还是她能否扛过去,这让阿娘几次碎碎念到流泪:
“早知道一定让你喝了那碗药,现在何苦受这种罪……”
“都是我的错,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。”
“用我的命抵你们平安吧,我也没脸活下去了……”
元安听了也跟着泪流满面,毫无血色的双唇总是在微微颤抖,到后来,甚至颤抖都没有力气,逐渐闭上了眼睛。
我以为她这是要死了,跪在她身边拼命摸她的脉搏,虽然微弱,但好在一直跳一直跳。
阿娘哭着央求我:“元喜你平日里最有主意,现在想想办法,不求马上出去,至少让元安能活下去吧……”
她从来不会求我任何事,因为总说我孩子气。
可今天,阿娘差点要跪在地上,求我这个总是不让她省心的淘气鬼救元安。
这一瞬间,像有一把无形的锤子,哐当一下把我锤到麻木与晕眩。
麻木过后,我忽然醒过来,忽然意识到从那晚起,那个无忧无虑、不受任何束缚的元喜已经随着漫天的烟花与震耳欲聋的爆竹,沉入了漫长无尽的黑夜里。
我不作声,低头看到脚边破了个口子的瓷碗,默默倒出里边臭烘烘的咸菜汤饭,用力砸在地上。
阿娘抱住我的双腿大哭:“你不要生气!娘不是在逼你!没事,娘自己想办法,不会让你们姐妹有事的!”
“我没有生气,娘你别哭。”
我喃喃,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抵到脖颈,轻轻划开一道刺痛的口子。
阿娘尖叫着拉扯我的手,我便加重手上的力气,将伤口划到渐深。
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脖子流下,蔓延到全身。
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,一滩滩鲜血像溪流,流淌过赵方羡送我的长衫上。
“娘,我不会有事的,我会找人救我们……”
清醒时,眼睛还睁不开,鼻尖上氤氲的浓郁药香味先行一步拉扯我回现实。
我知道自己没死,翻身下床摸索着往外走,很快被人拦下。
“你走什么?不要以为出来看大夫就能逃走。”
是狱吏的声音。
我揉揉眼睛,总算看清楚自己在郎中的医馆里,两个平时看守我们的狱吏把着门,百无聊赖地看街上美女。
与我想的一样,太急太严重的情况下,狱吏会把犯人送出来救治。
我摸一摸缠着纱布的脖子,火辣辣的疼。
“我不跑,但是有件东西希望两位大哥帮忙还给它的主人。”
我把赵方羡的长衫叠好递给狱吏,他俩不接,很不耐烦催我走:“姑奶奶你现在是犯人,已经不是元家大小姐了!给我清醒点!”
“可惜了,这是三殿下的衣服,他说过有机会还给他……”
我故作可惜,抱起衣服要走。
他俩喊住我:“等会儿,你说谁的?”
在医馆躺了半晌功夫,我趁着最后一丝希望还没破灭前的平静,终于好好睡了一觉。
以前最讨厌闻到药味,因为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,就算着凉、磕伤,或者被爹爹鸡毛掸子抽一顿、哭一晚,都是小病小痛,第二天就能痊愈,用不着喝这些苦兮ʝʂɠ兮的药。
可现在这药香使我分外安心。
还有一阵淡淡的乌木香气,这时候混进草药味里。
我记得这个味道,曾在我肌肤上留下几丝余热。
我并不急着睁开眼,专注听着最后一丝希望离我越来越近。
“殿下,外面那俩狱吏讲,元喜小姐在牢中抹脖自尽,昏迷前托他们把衣服送回来的。”
张公公掐着嗓子尽量讲得小声,但我还是听到了。
赵方羡冷哼道:“你不用小声,她都听着。”
“啊?这……”
在张公公惊诧的目光里,我一边扶着脖子,一边艰难坐起身。
赵方羡挑了个圆凳,在张公公用袖子扫干净灰尘后才坐下。
我不等张公公提醒,接着下床,踉踉跄跄跪到他跟前:“我实在没了办法,只能求三爷救救我们。”
“我不是神,没有这个能力救你,况且我也没欠你什么,凭什么要救你?”
“神佛都讲究因果,这辈子我对三爷有亏欠,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三爷。”
我低下头,小心翼翼地讲。
“我不需要你的亏欠。”
“下辈子说不定就需要了。”
他很不耐烦地回怼我:“我并不想下辈子也认识你。”
通常这样的话语对我来说就是穿心的万箭,把自尊击碎一地。
我常常自诩是元家三小姐,去哪里都记得自己是望族千金,金银财宝可以丢、满腹经纶也可以丢,就是面子与气节不可以让人损坏一分一毫。
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。
我应该要学会放下身段、摔碎自尊,懂得低眉顺目去达到自己的目的。
“那就下下辈子……”
“胡闹。”
赵方羡不等我说完,起身挥袖要走,张公公试着拦住他:“殿下……老奴觉得元喜小姐连命也不要地来求你了,也许不是胡闹……”
“闭嘴!”
“殿……”
张公公叫不住他,看看我,看看他离开的背影,急得跺脚讲道:“元喜小姐别急,我去劝劝三殿下。”
换作以前,我必定赌气讲:「不必了,不救便不救!谁要他救!」
现时,我仍在原地低着头,谢过他:“麻烦张公公了,若日后有出路,一定好好感谢你。”
张公公摇头叹息,也跟着走了。
这最后一丝希望熄灭在狱吏进门。
“好了?回去继续蹲着吧,让你那哭喊要死的老娘别嚎了,真要死,就跟你要一样,拿个破瓷片往脖子上抹两刀。”
我低眉不语。
另一个也起哄:“一定要拉的深,死的彻底点,不然又要扛出来找人救,救救救,救他妈的,谁来救救老子啊?老子也快过不下去了!”
我只管听着,跟在狱吏后边默默走过街巷,走过喧闹的市井。这条街走过无数遍,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。
回到阴暗潮湿的牢房里,我格外安静地与阿娘说起刚才的事情,告诉她:“没有人能救我们了,如果姐姐走了,还有我陪着娘你,我这辈子不懂事,下辈子再孝敬你,如果下辈子找不到你,那就下下辈子……”
阿娘哭成了泪人,抱着我让我不要胡思乱想,但她自己已语无伦次:“平儿他在哪里啊?要是平儿在,他不会让你受这样的欺负!平儿,我的平儿啊!”
“咳,想见元平?”
张公公的声音响起。
我猛回头,见他在几个狱吏身后,盯着他们打开牢房锁链。
他闲庭信步走进来,扫一眼格子里我们的惨样,啧啧摇头:“元喜小姐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哥哥没什么事,现在好好的,不过,他现在要做一个选择,对他来说……哦不,对你们元家来说,确实有点难,所以三殿下的意思,是想你过去劝劝他,劝的好,殿下说不定就能把你们捞出去。”
我总算知道赵方羡为什么要我劝元平了。这就是他的目的吗?让我劝元平好好想想要不要顶罪,然后他继续做逍遥的皇子?赵方羡就如此卑鄙、胆小吗?我抓着门框站起来,踱步来去,仔细思索对策。...
我松开阿娘的怀抱,手脚并用爬到张公公脚边恳求道:“只要有一线希望救出我们元家人,上刀山下火海元喜都愿意,还请张公公引路!”
“那就请元喜小姐耐心等待,一会儿就有人来找你。”
张公公说着,小心抬脚转身走了,仅留下一句代表赵方羡的口头承诺。
我坐到地上很是恍惚,阿娘抓起我的手小心翼翼问:“三皇子和平儿有什么关系?他和你讲过吗?我怎么有不好的预感?”
我迟钝地摇头。
在阁楼撞见赵方羡之前,我从未听过有他这号人物,更不用说知道元平与他有任何关系。
阿娘这一问,让我忽然从混沌的思绪里抓到了一个线头。
我踉跄爬起来,开始在心里仔细梳理与他相遇的点点滴滴,在一团如火如麻的炙热情绪里,我逐渐找到理智指引的蛛丝马迹。
也许从一开始,赵方羡便是冲着元平来的。
不管是我也好,赵忡也好,都是他与元平交手时,皆可被他利用的工具。
包括此时此刻。
接我出狱的人凶神恶煞地盯着狱吏来开门:“元喜,跟我们走。”
“去哪里?”
“大理寺卿召见。”
我拖着脚上沉重的镣铐,一步步上了一辆囚车,坐在四面透风的笼子里,市井的喧闹不绝于耳,偶尔有石子扔过来,原来是聚在街上玩闹的小孩扔着玩,并且朝着我做鬼脸,齐刷刷目送我远去。
我捡起几粒石子攥在掌心里,就如那口碎裂的瓷碗、染血的长衫,能抓到的任何东西都值得好好珍惜。
大理寺门口,张公公已经站在阶下等待。
他眯起精贼的小眼睛,踏着小碎步靠过来:“先和元喜小姐吱个声,今日不论如何,元平定要被判一道罪,至于他愿意担哪道,还是你帮他拿主意吧。”
我问:“就不能脱罪吗?”
张公公笑而不语,甚至连笑都是假的,他也讳莫如深。
我又问:“三殿下想要我怎么劝哥哥?”
“元喜小姐进去见了大理寺卿便会有主意了。”
他说着示意我进去,自己留在门外。
大理寺内不见赵方羡的影子,只见到大理寺卿一个人守着跪在厅堂中央的元平,并且背起手望向墙上的一大幅裱画。
“元喜见过大人。”
我跪到元平身边,他从凌乱的头发里抬起脸,瞪着血红的眼睛质问:“你不要命了,怎么敢一个人来?”
我悄悄摇头,比起食指到嘴边。
元平咽动喉结,把更多的问题咽了下去,开口道:“松大人,我妹妹到了,你要知道什么请问吧,她年纪小,还请不要吓到她。”
大理寺卿思索着转身望向我,心事重重:“元喜,那天在元府你应对我的审问,对答如流,我今日再来问你一遍,三皇子身上的伤,到底怎么来的?”
“松大人你也看到了,是他自己伤的。”
他不置可否:“那我再来问你,元平有没有向武举主考官宗天泽行贿?”
我有些恼怒:“你这样问我,自然会回答你没有!”
“你再好好想想?”
“你……”
我烦躁地要跳起来,以为这老头又来挑衅。
但他是左右为难、进退两难,思考来去不停,一点不像那天咄咄逼人的模样。
我跪回去好好想想:“我哥哥平时抠门又小气,不管对谁都这样,但凡他出手大方点,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官职都没有。”
元平听了很不乐意:“你说谁小气?我平时没带好吃好喝的给你?”
我呛他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从太子手里捡他不要的给我。”
“切,小白眼狼。”他翻个白眼,转过脸到另一边不再看我。
我气得伸手捶他,他便离我远了点:“你滚!”
“行了别吵了!”
大理寺卿站到中间,掐断了我俩的骂架。
我仍旧气不过,指向元平:“松大人你也看到了,我哥他平时一文钱也要和我深究花得值不值,你想想当时武举都已经考完了,成绩都定了,我哥这种铁公鸡怎么可能拎着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拱手送给人家?”
大理寺卿长叹一声:“这就是问题,现在这件案子仅仅是有人举报,我作为大理寺卿,要想定判,总得有关键证据。”
我有些激动:“这么说并没有直接证明我哥行贿的证据了?那为什么不把他放了?”
他讲:“因为之前科举作弊令圣上龙颜大怒,斩了一大批人,现在武举出现风吹草动,圣上当即下令从重判罚,格杀勿论。”
我的激动瞬间化成恐慌,呆滞在原地,甚是绝望:“那我哥哥现在只能……等死了吗?”
他到元平跟前:“都到这个关头了,元郎就不能老实交代,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找宗天泽?”
元平缄口不言。
大理寺卿毫无办法,摇头叹道:“我给你点时间,再好好想想,半个时辰后,我就要定判了。”
他走了,留下我和元平在空荡荡的厅堂里。
我撑着麻木的腿站起来,凝视元平倔强不吭声的身影。
“哥,你老实告诉我,你不肯坦白的原因是不是赵方羡?”
元平哼了一声:“你这张嘴以后不要再什么话都说,再惹出祸来,没有人能够保你了ʝʂɠ。”
“是他让我过来劝你。”
他倏地抬头,星眉剑目皱紧到颤抖:“他和你说了什么?”
“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!”
元平着急没用,和我生气也没用,在我逼迫下只好泄了气,沉声讲:“你也知道我勤俭节约,所有得来的钱财,以及花出去多少,我一清二楚地记在账上,每天睡之前都要对账,但是有一天我发现少了一个箱子,里面是我准备送给元安的嫁妆。”
“然后呢?”
我想了半天,宗天泽和元安成亲,根本没有一点关系。
“因为宗天泽拎了我丢失的那箱嫁妆,送去郑家当贺礼,然后被我发现了!”
元平仍旧气得要死,恨自己丢了一大笔金银珠宝。
他还愤愤不平,企图跳起来去找宗天泽报仇:“那箱嫁妆知道我攒了多久吗?我都舍不得给自己娶媳妇!他倒好,当做自己人情送了!”
我头疼他连命都快没了,还在心疼那点身外之物。
他发泄过后,冷静下来,继续讲:“我把那箱子从郑家借出来,当晚就去宗天泽家里找他对峙,但是他说这箱子东西是赵方羡送的,在武举开始前就送到他手里,他因此给我打了高分。”
我顿时心惊:“他没有骗人?”
元平摇头:“赵方羡是皇子,不是谁都敢拿他挡箭。”
我哑口无言,连连后退到门槛前,差点绊倒。
我扶着门慢慢坐到冰凉的地上,再想一遍来时张公公的讳莫如深,松大人的左右为难,事情好像明朗了,但又变得更加深不可测。
“赵方羡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?”
元平不答。
他根本知道原因,就是藏着掖着不肯说给我听,而是讲道:“其实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,前阵子科举舞弊案刚斩了一批,现在武举又有舞弊,必定要拿人头平众怨。”
“皇上必定不会斩赵方羡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我总算知道赵方羡为什么要我劝元平了。
这就是他的目的吗?让我劝元平好好想想要不要顶罪,然后他继续做逍遥的皇子?
赵方羡就如此卑鄙、胆小吗?
我抓着门框站起来,踱步来去,仔细思索对策。
“不行,哥哥你认什么罪都不能给赵方羡顶罪!”
外面远远地传来大理寺卿的声音:“参见三皇子殿下!”
赵方羡来了!
我急中生智,跪到元平面前,努力镇定住紧张到颤抖的嗓音,与他讲道:“哥你听我的,我们不认贿赂武举考官的罪,我们认另一个!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
元平并不信我。
我到他耳边讲,他渐渐安静下来,但还是生疑:“真的可以吗?”
“现在不是你有罪的问题,现在是赵方羡有没有罪的问题!”
他愣了片刻,总算睁大眼睛,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外边众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我敛裙跑到屏风后躲起来,屏住呼吸听着大理寺卿开始定判。
“元平你可知罪?”
“元平认罪。”
“罪在何处?”
“罪在误伤三皇子殿下。”
“为何误伤?”
元平停顿后,声音嘹亮地讲道:“武举前,三皇子与我比拼身手,我不小心伤到他,便送了他一笔金银珠宝作为赔偿,他不肯收,我便哄骗他,有了钱就可找右军都督宗天泽大人习武强身。我忘了三皇子心智澄澈,天真无邪,没想到他竟真的带钱去找了宗大人。”
厅堂内一阵哗然。
大理寺卿问赵方羡:“三殿下,是否真有此事?”
赵方羡又开始演戏,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。
元平又讲:“刚好那会儿武举前夕,我生怕这给三皇子带去影响,因此元安出嫁那晚,我邀请三皇子到家中,企图说服他去找宗大人解释清楚,不料三皇子铁了心以为给钱就能有绝世武功,便拿刀将我刺伤。”
与我料想的一样,元平照着我说的,大理寺卿果然很快顺着台阶给判了个醉酒误伤皇子,且利用三皇子心智低下,企图哄骗他蒙混过关此事的罪名。
大理寺卿松了口气,让人快马加鞭到宫里上报,所有事项处理完毕,元平被押走重新候审,厅堂里没了人声。
我从屏风后出来,也准备离去,谁料那高壮的背影仍坐在八仙椅上,悠然品茶。
我冷嘲:“原来三殿下是这等贪生怕死之人,武举作弊被人发现,急着找元平替你送死。”
赵方羡没有回应,品完一口茶,慢吞吞起身,鼓着掌朝我走近:“若元喜你是男儿身多好,那我大可不必费尽心思说服元平,你,到我身边就足够了。”
与他散了之后,我重新回到牢房,在阿娘和其他女眷满载希望的目光里,思忖着该怎么与她们解释,组织了半天话语,只磕磕巴巴讲道:“哥哥证明自己没有贿赂考官,只是认了误伤三皇子的罪,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了。”阿娘松了口气,但又紧张起来:“有没有见到三皇子?他怎么说?没对你做什么吧?是不是又……又……欺负你了?”...
他果然在与元平博弈。
我眼看他越走越近,往后退了一步:“元平做了什么,你要如此对付他?”
赵方羡兀自路过我,到屏风后边站定了,隐入光线被遮蔽的昏暗里:“和你直说无妨,我想纳元平入麾下。”
“元平又不是什么奇才异人,他也没有任何权势或者人脉比得上你,你收他做门客岂不是胡闹?更何况你这是诚心吗?你明明是在害他!”
我很是生气,因此语气重了些,这会儿顾不得他会是什么反应,只想把近日来我与家人受到的牵连和痛苦全部抛还给他。
但出乎我意料,赵方羡低低地笑道:“我有没有害他需要另当别论,只不过你要知道,宗天泽当初就是如此劝阻我父皇——元平毫无谋略、元平胸无大志、元平目光短浅……你作为他的胞妹,竟也对他毫无信任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我急了,嘴巴都快打结:“你不要胡说!我我我对哥哥很有信心!他就应该入朝担大任!”
“既然不是不信任他,就是看不起我赵方羡?”
赵方羡背起手,收起笑容,很快摆出那张阴云密布的臭脸。
我跺一下脚:“当然不是!”
“我不信。”
这家伙,也是如此咄咄逼人。
我咬紧唇角不再接他的话锋,这才发觉与他拌嘴时,嘴巴都已紧张到发麻,甚至浑身发汗,仅仅这样简单的几句话,就被他撩拨起来情绪,因此差点失了理智。
我鼓起勇气往前走到屏风后边,与他一起站在光线到不了的角落。
如此一来,我看不见他是喜是怒,他也观察不到我是慌是静。
“三爷也不用激将我了,接下去还需要我做什么,直说就是。”
赵方羡冷哼一声:“我不与不信任我的人共事。”
我翻个白眼:“我相信你。”
“怎么证明?”
我想了想,便把攥在掌心里的几个小石子投到空空如也的荷包里,把一整个荷包递给他:“里面是我最后几两银子,我全部给你。”
赵方羡不接:“我不缺你这点。”
“三爷要知道,我们一群女子在牢里无依无靠,能撑着不饿死、能睡个安稳觉,全靠银子打点。”
尽管石子是骗他的,但我说时差点哭出来。
他接过荷包,随手抖了抖,几个小石子果真抖出丁零当啷的动静:“我收下了,也直接告诉你,接下去我要元平入伍,随军戍边。”
我还以为他想说什么,提起从军这事,仍旧觉得沮丧:“元平最大的心愿便是从军西征,这根本不必劝他。”
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,现在你答应我,一定会帮我说服他。”
我在心里掂量他的要求,似乎也并没有特别之处,但家中女眷以及我爹还受着牢狱之灾,却是眼下实实在在的苦楚。
相比之下,让他先把我家人救出来才是当务之急。
我应道:“我答应你就是,但三爷你也得答应我,把我们家人先救出大牢。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赵方羡拉起我的手,主动勾住小指。
我也勾扯他小指,作为约定立誓:“一言为定。”
与他散了之后,我重新回到牢房,在阿娘和其他女眷满载希望的目光里,思忖着该怎么与她们解释,组织了半天话语,只磕磕巴巴讲道:“哥哥证明自己没有贿赂考官,只是认了误伤三皇子的罪,应该没什么要紧事了。”
阿娘松了口气,但又紧张起来:“有没有见到三皇子?他怎么说?没对你做什么吧?是不是又……又……欺负你了?”
她说着往我身上检查,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心疼。
我甚是羞愧,按压下她的双手:“他是个傻子来的,我说什么就是什么,怎么会欺负我?”
“那就好……那就好……”
阿娘碎碎念着,回去与靠在墙角休憩的元安轻声讲:“元安你快起来吃点东西,元喜真的找到办法把我们救出去了,你吃点,我们好开开心心回家去。”
元安醒过来,憔悴的面容毫无血色:“可以回家了吗?”
“快了。”
元安流泪,我与其他家人也跟着一起掉眼泪。
她慢慢有了求生的意识,想要吃点东西。
我找到角落里的破碗,里边依旧是一点馊饭。
可是现在身上连假装银两的石子都没有了,要怎么讨点吃食?
我拍栏杆叫来狱吏:“两位大哥发点善心,能ʝʂɠ不能给我姐姐拿点馒头?一点点就好!”
那俩狱吏之前送我去医馆,并帮我送衣服给赵方羡,这会儿听我求情,竟面目和悦地答应道:“元安姑娘想吃些什么?”
我愣了片刻,他们又耐心问一遍,我才反应过来不是幻觉。
试着要了馒头,狱吏带了一整篮送到我面前。
我甚是诧异:“这是……太子终于又派人来关照我姐姐了吗?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
我又有些惊恐:“难道是最后一餐!?”
“这话说的,是上回元小姐你让我俩去给三皇子送衣衫,回头他让人打赏了我俩十两银子,整整十两,说谢谢我们。嘿嘿,元小姐下次有什么事,尽管叫我俩去置办。”
我极不好意思,接过饭篮子送给元安,但她只看了一眼,又要闭上眼回阿娘怀里躲起来。
我只好又叫来狱吏,小声示意他们:“两位大哥帮个忙,再送点米糕,就说太子送来的。”
很快,一盒刚出炉的米糕就送到元安面前,狱吏大哥在我央求下大声讲:“太子的心意,赶紧吃吧。”
元安这才肯一点点尝起来。
阿娘她们也跟着饱餐一顿,把连日来的饥饿一扫而空。
我一口口咬着香喷喷的大馒头,心里想着要是赵方羡打开那个荷包,看到一袋子不值钱的石子,会是什么表情?
大概会生气地扔到地上,狠狠咒骂我是个骗子吧。
自后又在牢中待了两天,日子好过了一点,至少在赵方羡大方打赏的十两银子作用下,我们吃得饱了,元安也有大夫过来把脉看诊。
在第三天清晨,天还蒙蒙亮,狱吏将铁链甩到栏杆上,大声嚷道:“起来,出狱了!”
我从墙角噌地跳起来,手足无措地看着大门打开,狱吏进来帮我们一个个卸下脚上的镣铐,然后推搡着我们往外走:“抓紧点!后边还有人要进来,别耽误我们的工作!”
我搀扶着阿娘和元安穿越过阴暗漫长的狱道,迎面逐渐响起嘈杂的哭声,一群穿着囚服的女人在狱吏的鞭打下列队走进来,与我们擦肩而过。
我忍不住回头,尽管她们浑身凌乱,但从姣好的面庞还有复杂的盘发来看,入狱前应该也是大户人家里的女眷。
我忍不住小声问狱吏:“大哥我打听下,这是哪家又出事了?”
狱吏回头打量一眼:“原右军都督宗天泽家里的。”
我惊奇:“宗天泽这么快就被抄了?”
“听说圣上对他武举舞弊特别生气,查处第二天就斩了,脑袋被悬在城楼上示众。”
我不敢再问,后怕无穷。
看这阵势,如果不是元平及时摆脱了舞弊的罪名,现在城楼上的脑袋应该也会多他一个吧。
我实在暗恨赵方羡的愚蠢,仅仅是为了招安元平,就如此铤而走险吗?
不仅害了元平,更是害了他自己!
回到家中,我立刻来到爹爹卧房,与他讲这一个月来的波折。
我以为爹爹也会义愤填膺,但他只是安静听着,像听我说书讲故事。
“爹,你还好吗?”
我小心晃他肩膀,他慢吞吞睁开眼睛,刚睡醒般有些迷糊:“我没事,你继续说。”
“刚刚说到我在大理寺……爹?”
他又闭上眼,在圆凳上要坐不住了,颤巍巍地起身要走:“我都听着,只是现在有点累了,元喜,让爹爹休息下……休息下……”
我扶他睡下,看到他卸去一身官服、且经历了牢狱之灾后,愈发苍老的面容,终于意识到,爹爹他真的老了。
原来权势并不是不老药,世事无常才是真的摧残手。
我轻轻关上房门,却见阿娘在门口望着庭院出神。
我也陪她一起打量这个家,离开那天是喜庆的热闹的,炮竹漫天、人声鼎沸,然而此刻,在清晨雾蒙蒙里,只剩一地褪了色的碎纸,被风吹乱在各个角落。
“元喜,你哥哥现在还未回来,如果他要进大牢,这个家只有你了。”
我想说还有爹爹在,可刚开口,嗓子忽然哑了,让我说不出话。
我咽下苦涩,改口了才发的出声音:“放心吧,有我在。”
当家的第一步,就是要厘清家当还剩多少。
等到中午,终于家人安顿差不多,我马上找来账房先生帮忙盘账。
他坐在桌边垂头丧气:“还用得着盘吗?一个铜板都没剩下。”
我环顾空空荡荡的账房,连账本都不见了踪影。
但凡早点被抄家,现在我还能从边边角角里找到藏起来的一些宝贝。
然而早不出事,晚不出事,偏偏就在我们自己打包好所有家当时,一道令下,所有家产被一锅端走了。
这时候门外有人喊账房先生的名字:“走不走?”
账房先生拎起脚边的一个破包袱,起身讲道:“三小姐,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,外边的长工短工也是,这次陪着你们元家牢里走一趟,还能尊称你一声小姐,就算我们感谢老爷之前的关照了。现在我们就先走了,你不要怨我们抛下元家,要怨……就怨你们自己吧。”
一抬头,有颗头颅还高高悬挂在上边示众。我多问了一句:“现在右军都督有人接任吗?”士兵看了我一眼,八卦道:“听说,临时启用了一个废将,马上就要任职了。”“谁呢?”...
我追着他挽留,但这账房先生头也不回。出门一看,果真浩浩荡荡走了一大批人。
本来冷清的家,这下更加死寂了。
阿娘来问我为什么没人烧午饭、烧水时,我刚从街上回来,碰了一鼻子灰。
看着她殷切的眼神,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,现在整个家都是空的,没有一粒米一滴水。
我跑到常去的那几家店铺,希望他们还能赊点货物给我,但没有一家给好脸色,不拿扫帚把我赶出门去,就已经算是他们客气。
寻常日子,我总是仗着自己有元家这个结实的后盾,有意无意在这些店里赊账。
一来,可以让家里账房来清,节约自己的钱财,二来,我时常幻想家道中落,成为一个乞丐要怎么样去讨食,多练习一下厚脸皮,兴许以后还能用得上。
可哪里知道,真当面临这种时刻了,才发现世道无情,以前是自己把人间冷暖想得过于天真。
空手回到家,围过来看情况的不光阿娘,还有剩下的几个婢女家丁。
我只好强颜欢笑:“你们再等等,我再想想办法,一定能吃上饭的。”
婢女家丁们愁容满面,低下头不再说话。
我当家第一天,实在羞愧难当。
他们都是从小被家人卖到我家里来,在契约上按过手印的,不像长短工,没有钱就可以走。
是生是死,都要随主人一起承受。
我听说过有些人家危急时刻,会把家奴卖了换粮,如果我现在也这么做,倒是可以换来我、爹娘还有元安的口粮。
然而现在他们的契约不见了踪影,如果想一走了之,我没有任何办法。
更何况就算有契约,我也不会将他们作为商品买卖。
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,当即宣告:“现在你们卖身的契约已经不见了,就当做是自由身,趁现在赶紧回家吧。”
他们面面相觑,可能都还有些不习惯。
到下午,所有的婢女家丁零零散散都走光,我向阿娘说明了情况,她有些不解,甚至是埋怨:“你擅自把他们放走了,谁来照顾我们?”
我明明猜到她的抵触,听了她的埋怨,却还是心如刀绞,本来就破碎的情绪一下子炸开。
我勉强打起的微笑终于绷不住,瞬间失控流泪痛呼:“娘,我们元家已经完了!我们可能今天都吃不上一口饭了!”
阿娘犹如一道惊雷劈到身上,呆坐在桌边好久好久。
我嚎啕大哭,这次无人再能安慰,等哭得差不多了,我自行擦把脸,继续出门找出路。
这一趟,我决定去皇宫碰碰运气。
我家住的离宫里不远,走了半柱香的时候,便到了宣德门前。
从前,我就是从这里进出,去探望常驻宫中抚琴的元乐。
“兵爷,能否麻烦帮我传个话?”
我拘谨问守门的士兵,他认得我,平时见了我会笑笑问候,今日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。
我又问一遍,他有些不耐烦,嘶声道:“快走快走,你们家现在什么情况,你就敢来这里?”
“家里实在揭不开锅,想找元乐借用补贴一些。”
那士兵叹气,踌躇几回,终于往里走。
过不久又回到原位站岗,脸色不是很好:“元司乐不见你。”
我猜到,但只能厚着脸皮问:“那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
我谢过他,只好沿路返回。
刚走了两步,身后一阵叮叮咚咚的动静,我耳朵对钱已经敏感到极致,不用回头就知道定是铜钱掉在地上。
低头果真看到零星几枚铜钱散落在地,我寻到救命稻草一般,一枚枚拾到手心里,紧紧握住生怕它们飞出掌心。
这是救命的钱了,是老天爷不忍我们饿死,终于垂怜了吗……
我沿着铜钱捡了几步路,便一头撞上停在那儿的人,抬头一看,竟是赵方羡与张公公好奇地打量我,他俩看起来刚从宫里出来。
赵方羡指ʝʂɠ着我傻笑:“真好玩。”
张公公赔笑:“殿下,时间有点晚了,我们赶早回去吃饭吧。”
“我不走,我还要玩。”
赵方羡说着,又一枚枚抛铜钱,边抛边走。
我见到他除了一些胡乱的思绪,还生出扎实的怨气。
但钱的诱惑对我来说过于致命,就算想眼不见为净,也要给救命钱一点面子。
他抛钱引我到了一处暗巷。
一远离人声嘈杂的御街,赵方羡即刻收起笑容,毫无人情味地问我:“需要多少补贴家用?”
我因极度拮据,本就一肚子怨气,又是他造成我们家被抄,溃败成现在的境地。
我便顺手将捡来的铜钱扔到他脸上,转身就走:“我不要了。”
他冷哼一声:“你都快饿死了。”
“饿死算了!”
我边哭边走出巷口,张公公守在那儿,诧异地拉住我:“元喜小姐在牢中都不曾哭得这么惨,现在自由身了,怎么更加难过了?”
他这么一问,我更加来气:“我万贯家财因为你主子的恶意一文不剩,我现在快要饿死了才放肆哭一哭,你还要问我为什么难过?你怎么不去问赵方羡,为什么要作弄我们家而害我这么难过?”
“这……”
张公公缩回手,又是那般讳莫如深:“别问为什么了,元喜小姐,认命吧。”
“凭什么?”
“哎,以后有机会解释吧,现在……元喜小姐你走慢点!实在不行,来殿下家里吃饭啊。”
我扭头跑了,在街上荡了许久毫无收获,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那几枚铜钱扔了。
两手空空回到家里,阿娘自个儿在厨房烧火,锅里居然有了腾腾热气。
掀开锅盖,原来是长在我小花园的地瓜熟了。
果真天无绝人之路。
我捧着半截地瓜,坐在院子里边吃边流泪,心想等元平的案子审理完,该罚罚,罚完出狱,我就和他带爹娘和元安一起回临安老家。
虽然钱没了,至少一家人还是团聚一起的。
“里面的人呢?给我出来!”
我刚嗦完指尖的一点地瓜泥,抬眼便见一伙人抄着家伙进来。
我跳起来拦住他们:“这里是私宅!你们闯进来做什么?”
带头的男人凶神恶煞,拿出几张地契和房契,啐了一口:“呸!还私宅!看清楚了,这片宅子已经被我买下来了!我现在是来赶人的,快给我滚出去!”
我不信,上前仔细检查,果真是我家的地契房契。
“谁卖给你们的?快告诉我!”
我疯了一样拉扯那男人的衣服,他一脚踹到我肚子上,我胃里纠结翻腾不停,一下子把刚才吃下去的地瓜吐了一地。
我和爹娘,以及元安四个人,身无一物地站在大街上,再也没了去处。
此刻天已经黑了,我始终低着头不敢哭出声,生怕动一动,就要戳破这暂时的宁静。
爹爹深深叹口气:“走吧,今晚先找个地方落脚。”
阿娘应道:“要去哪里?”
爹爹讲:“我从前在边疆打仗,不要说一砖一瓦,就是能躺下的地都没有一块。现在至少有能躺下好好睡一觉的条件……”
“那也行,去哪儿都好。”
阿娘搀扶着爹爹,我扶着元安,在城里走了许久,总算寻到一处无人住的屋子,临时在屋檐下铺了点附近捡来的稻草,就地坐下或者躺下。
爹爹睡在最外面,我和元安在中间,阿娘睡在最里边,就像小时候他俩守护着我们。
这一晚我睡得倒是安心,只是夜里迷迷糊糊听到雨声,还有零星雨水溅到脸上,冰凉刺骨,一下子醒了过来。
“咳咳咳!”
爹爹此时咳得很厉害,我起身去检查他是否安好,一触到他的胳膊,心头一惊。
糟了!
爹爹睡在最外边,雨水都淋在他身上了!
我赶紧把他扶坐起来,他半睁着眼睛,迷迷糊糊地发着沙哑的声音:“元平……元安……元喜……元乐……你们一定要……平安喜乐啊……”
他剧烈咳嗽,此后根本说不出话。
我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服,又抱起稻草盖到他身上,但是这寒凉的夜里,雨水浇灭了一切温度,让他的体温失控了发烫。
“爹爹你醒一醒!我带你去看大夫!”
我哭喊着摇晃他,阿娘和元安都惊醒了,与我哭成一团。
但是他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爹爹走了。
第二天清晨,天蒙蒙亮,阿娘和元安把他放到一辆废弃的牛车上,我在最前边套好麻绳,用自己的身躯拖着车上路。
守门的士兵问我去哪里,我麻木地回道:“送我爹最后一程。”
“走吧。”
我站在城楼下等待城门开启,脚边忽然落了一滴滴黑色的血。
一抬头,有颗头颅还高高悬挂在上边示众。
我多问了一句:“现在右军都督有人接任吗?”
士兵看了我一眼,八卦道:“听说,临时启用了一个废将,马上就要任职了。”
“谁呢?”
“苏声,是已经薨了的苏贵妃亲哥,诶,你知道苏贵妃是谁吗?”
我摇头,无心他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。
我只想确认宗天泽这样的重臣都会被斩立决,而后立马人走茶凉、新人上位,那我爹被轻易削职还乡,至少让我觉得不那么孤苦。
城门开了,我正要走,那士兵又讲:“诶我还没说完呢,昨天刚听来的。”
我只好停下脚步:“说吧,苏贵妃是谁?”
“是三皇子的生母,你知道三皇子吗?听说他小时候落水着病,烧坏了脑子,至今宫里都在求医问药,想把他治好。”
阿娘很是落寞:“回不去了。”我诧异:“临安离这里也不是远在天边的距离,我们不坐车马,光靠走也能走到,只不过花的时间多一些罢了,为什么回不去了?”阿娘叹气:“你爹爹本是孤儿,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,自然也没有什么亲眷可以投靠,本来我和你爹回乡,是打算用在京城积攒的资产去那边置换一些田地,哪里知道现在钱没了,人也没了……”...
我原先只知道三皇子确实把脑子烧坏了,要干贿赂考官这样的蠢事,连累我家,还连累了他自己,但因此空却出来的右军都督之位,最后被他的亲舅舅填补上,属实没有想到。
我开始留意这件事,再问士兵:“苏都督是什么来历?”
“我听说是……”
这士兵刚要讲,他的长官从远处过来巡查,吓得他歪歪扭扭地站回去,再不与我有任何交流。
我只好先和阿娘、元安在郊外找了片苍翠的山林埋葬爹爹,没有工具刨土,我就捡了一堆石头垒出四边围蔽,把他的遗体安放进去后,用双手捧着一抔抔泥土,浅浅地安葬。
没有墓碑刻字,我就搬了一块扁而大的石头放到坟头,用元安身上仅剩的一支画眉炭笔,仔细写下爹爹的名字。
就这样,一个简单的坟头垒好了。
尽管简陋,不至于让辛劳了一辈子的爹爹最后长眠于乱葬岗。
我心情始终好不起来,像许久不晴的雨季,总是湿哒哒的潮冷,干脆一屁股在坟边坐下,伤心哭道:“爹啊,不是元喜不孝,实在是赵方羡非蠢既坏,害了哥哥,害了你,还害我们三个无处可去。”
“这件事,其实也不能怪三皇子……”
元安在我身后碎碎念。
我回头问她:“不怪他,难道怪我吗?”
她立马从神游渐离的情绪里反应过来,见我满脸凶恶的神情,摇头解释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三皇子他……他就是个傻子,说不定也是被人骗……”
我自然信不了这种说辞,但也不想反驳她赵方羡实际是个什么样的人,因为元安她是个老好人,就算与她讲了,她也会觉得赵方羡这般那般,必定是有什么苦衷。
与其听她为赵方羡辩解,不如我亲自找到他,把他痛痛快快地骂一顿,让他向我爹爹和元平赔礼道歉来得实在。
我只好闭上嘴,坐在坟边独自体会此时此刻的苦闷。
阿娘这会儿从附近的林子里捧了一兜野果子回来分发给我们两个:“先将就吃点垫垫肚子,等会我们进城了再想想,今晚去哪里落脚。”
元安捡了个最小的,咬到门牙时很是迟疑,勉勉强强才咽下去一口,立刻被酸的五官乱飞,连忙吐了出来。
我看着心酸,心想继续待在京城流浪也不是办法,那些个本家都已经翻脸不认人了,收我们青铜宝物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,我过去求助的时候,说的话就有多难听,于是问阿娘:“要不我们现在出发回爹爹老家吧?”
阿娘很是落寞:“回不去了。”
我诧异:“临安离这里也不是远在天边的距离,我们不坐车马,光靠走也能走到,只不过花的时间多一些罢了,为什么回不去了?”
阿娘叹气:“你爹爹本是孤儿,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,自然也没有什么亲眷可以投靠,本来我和你爹回乡,是打算用在京城积攒的资产去那边置换一些田地,哪里知道现在钱没了,人也没了……”
我不死心:“那娘,你的娘家呢?”
阿娘愣住,终于止不住眼泪落下:“我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,比临安还要遥远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就去。”
她摇头:“已经过了二十年,我早就记不清回家的路了,那边,实在太遥远。”
我问她具体是哪里,她说是边疆大漠里的一片绿洲,这二十年来,她ʝʂɠ写过不少家书回去,但都杳无音信。
后来渐渐的,她也就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,家乡叫什么名字。
我只好作罢,坐在坟边嚼着酸涩的野果,苦闷之上又多了一点走投无路的绝望,偏偏又来了点凄风苦雨,我们三个躲在树下抱成一团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绝望到头,我开始胡思乱想地找出路,哪怕只能讨到一顿饭也好,那就能积攒找下一顿饭的力气。
哪里能吃饭?
我忽然想起张公公在御街上对我喊的那句话——「实在不行,来殿下家里吃饭啊。」
虽然不清楚这话是用来嘲笑我的,还是他和他主子是真过意不去,但此刻的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心和倔强。
我现在要的,就只是活下去。
带上阿娘和元安回到京城的大街上,我到皇子们居住的那片地,到一片片美轮美奂的府邸询问门口的值守,都说不是我要找的人。
有路过的商贩推着菜车经过,我赶忙拉住他:“大哥我打听一下,附近是否有三皇子的府邸?”
“三皇子?没听说。”
那人要走,我又问:“那有没有主人是个傻子的?”
商贩笑笑:“有!我正要给他家去送菜。”
我跟着商贩和他一车稀稀拉拉的菜叶萝卜到了这条街的角落,门前两棵柳树垂下茂密的枝条,把两道又小又矮的木门遮掩住。
环顾整个门面,实在不能与其他皇子的宅院相提并论。
我还怀疑是不是访错人家,商贩叩门高声喊:“这个月的菜送到了,快出来收啊。”
他喊了两遍,才有家丁气喘吁吁跑出来:“别喊了,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就我一个苦力。”
商贩边把菜叶与萝卜哐哐往家丁拿来的竹筐里扔,边笑道:“都说了让你家主子再买几个人来。”
“房子太小了,住不下那么多,再说了,每个人都要张口吃饭,每月银子就这么点,人多了,我不就吃的少了?”
“你家三爷到底干什么的?也不见有人来看他,是祖上阔过,给他留了钱嘛?”
家丁笑笑:“这你就别打听了,三爷祖上确实阔。”
“切,这么阔,还这么抠?每月就订这么点东西还要求新鲜带泥的,阔就多加点钱,吃点好的呗。”
商贩翻个白眼,叽叽歪歪地推着空车走了。
家丁朝他的背影一挥袖,啐了一口,也打算关门进去。
我赶紧叫住他:“这里是不是三皇子府上?”
家丁愣一下:“你怎么知道?你谁啊?”
“麻烦和三皇子告知一声,元喜过来找他。”
进到他家里,我不用像在自己家睁大眼睛,就能一眼览尽这个小房子的全景。
确实小,平房与小院的组合,就是赵方羡的整个天地。
我在主屋站定,屋里一张圆桌和一个放了点书册的架子,再无其他摆设。
左侧是一道碧纱橱,家丁站在门口轻声讲:“三爷,元喜小姐进来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果然赵方羡慵懒低沉的声音从里边传来。
我眼见里屋的门打开,赵方羡一脸冷漠地走到桌边坐下。
“找我什么事?”
他像是刚睡醒,起床气很重。
明明这天不早了。
我颔首说道:“张公公不是说……说可以到你家来吃饭吗?”
他拿起桌上茶壶,正要倒水的手停顿一下,冷哼道:“不是说饿死算了吗?”
“我可以算了,但是我娘和姐姐不能。”
我咬紧唇角,有些紧张。
他没再说话,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,拿到唇间沾了一口就放回去:“为什么没有泡茶?”
家丁进来抱起茶壶道歉:“对不住三爷,刚才去门口收菜了,我现在去灶房泡上茶。”
我看他忙得额头全是汗,说道:“我去吧。”
家丁诧异,我接过水壶让他领到灶房,果见整理了一半的菜筐、正在冒热气的铁锅,还有一只毛都没拔光的鸭躺在案板上。
我洒了把茶叶到壶里,问他道:“这个家就你一个人照顾三皇子?”
家丁叹息:“这里就一间侧房,是张公公住的,我只能躺柴火房里,要是再来一个,真的住不下了。”
“那他不换个大一点的房子?”
“三皇子又不像其他皇子官职那么高,他就一个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的头衔,还是个挂职,自然没什么钱换大房子。”
我想想也是,只好不再多问这户的家底,老老实实把滚烫的茶壶送回去。
赵方羡还坐在那儿,因为水是凉的生闷气。
我给他斟满热茶,谈及我的正事:“虽然是张公公说的让我来,但我不能白吃你一顿饭,这样吧,我今天给你们家帮把手,你让我打包一点饭菜回去。”
他不语,闷闷地起来要回内屋。
我追着他闯过碧纱橱,一直到他床榻边:“你就算不高兴我来,也该想想为什么我会来。”
他解开罩衫顺手扔到一边,露出里边的真丝寝衣,坐在床榻边,想躺下去又抬眼打量我:“怪我吗?”
“你……难道不是吗?!”
他翻个白眼,重又躺回去,背对我讲:“我不管你,你自便,出去带上门。”
我很是生气他的反应,似乎我们元家的悲剧与他无关一般冷漠,干脆扯走他正要盖上的被子,扑过去掐住他脖子:“赵方羡你个混蛋!我过不好,你也别想好过!”
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发疯,我坐在他身上使出了全身力气,都没让他难受一下,反而被他轻松拽下来,狼狈地扑在被褥上。
我埋脸哭起来,边哭边捶他。
他很是无奈直叹气:“哭够了没有?哭够了去吃饭!”
他赶我下去,我揪住他寝衣不肯走,纠缠间,门口有人进来,立马又出去,背对我们捂住眼睛。
我一下推开赵方羡,匆忙下来床榻:“我去灶房了,你别后悔!”
往外跑时,才发现是张公公等着,他见我笑笑:“元喜小姐早说一声要来,我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,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就来这么一次!”
我扭头跑向灶房,这家里唯一的家丁不在,我出去找他,却见他正提了一个大木箱从门口进来。
他拎到张公公胸前:“戴上试试。”“哎呦,这可使不得,这等富贵,老奴是要折寿的。”他推几下就打算伸手去接,赵方羡忽然收回去扔进箱子里:“今晚送到舅舅住处。”张公公的目光黏在珍珠链子一起进了箱子,直到盖子合上,才眼巴巴地啧啧嘴:“真是可惜本来整整齐齐一箱子,被宗天泽连累,抄了一半进国库,不然我们自己留两件也挺好。”...
他搬满满的菜筐都不这般吃力,双手紧握着箱子的金把手,一步一踢地挪向里屋。
我跟着他到碧纱橱门口偷听,从缝隙里窥到他把高至膝盖的黄檀木箱子小心放到赵方羡跟前,朝他打开盖子。
赵方羡与张公公都被箱子里的东西吸引,那老太监啧啧摇头:“殿下看这奇珍异宝,就是在宫中也难得一见,难怪那宗天泽会被晃瞎眼,轻易答应了下来,要是换做老奴,为了这箱宝贝,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屁颠屁颠地过去。”
赵方羡随手拎出一条珍珠长链,颗颗饱满的大珍珠配了几个满绿的翡翠珠子,还有金丝绦点缀,把他昏暗的里屋一下子映衬得富丽堂皇。
他拎到张公公胸前:“戴上试试。”
“哎呦,这可使不得,这等富贵,老奴是要折寿的。”
他推几下就打算伸手去接,赵方羡忽然收回去扔进箱子里:“今晚送到舅舅住处。”
张公公的目光黏在珍珠链子一起进了箱子,直到盖子合上,才眼巴巴地啧啧嘴:“真是可惜本来整整齐齐一箱子,被宗天泽连累,抄了一半进国库,不然我们自己留两件也挺好。”
“剩下一半也未必见得是进了国库。”
赵方羡拍拍箱子,示意家丁抬走。
我立马闪到外边院子,眼看着家丁慢吞吞地挪着箱子去了门外,想再过去偷听,张公公关门出来,见到我时又打起他的笑容:“元喜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帮忙吗?”
我望着他佝偻身躯上的这张老脸,一时心里堵得说不出话,扭头跑向灶房里,趁家丁不在,用竹筐将他家刚送到的菜、砧板上的鸭,还有目所能及的熏肉鱼干统统收走。
拖到门口时,撞上正站柳树下,监督运宝马车启程的张公公,他见了我掠劫式的搬货,眼睛都瞪大了:“元喜小姐你这是做什么?”
我白他一眼,继续拖着竹筐往外走:“你主子偷我宝箱,我搬你主子一箱烂菜鱼鸭,不过分吧?”
“不是……这这这……哎哎哎,元喜小姐你别真搬走啊!你搬走殿下今天吃什么?”
“让他饿死算了!”
张公公追过来,我干脆扛起竹筐往前跑。
追了两条街,总算甩了他,到桥头把竹筐往阿娘和元安面前一扔,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告诉他们我看到了什么:“哥哥丢的那箱原本给你做嫁妆的珠宝,被赵方羡送去给他舅舅。”
阿娘忧心忡忡,担心我这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因此要被赵方羡追杀。
元安再次失了神,心不在焉地远离我们,到河边满眼心事。
我一屁股坐到石墩上,抱起手生闷气:“他要杀我,我也杀他,谁怕谁!”
我顺便踹了一脚竹筐,高声嚷起来:“便宜卖菜咯,一ʝʂɠ文钱一株青菜,十文钱一条熏鱼,三十文一只肥鸭!”
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挑拣,我正愉快收钱,围观的看客被一群衙吏拨开:“让开!三皇子家中报案,灶房刚送的菜筐被人偷走,是不是你?”
我不服气道:“谁说是我!”
“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!”
我和菜筐被架到衙门里,张公公匆忙过来认领,但不看菜筐一眼,直接到府尹耳边抬手说悄悄话。
府尹听完生气地拍惊堂木:“大胆小贼,竟然敢盗取三皇子家中财物,即刻杖打二十、押入大牢、配役三年!”
衙役过来押住我打了二十大板。
这比爹娘的藤条痛得多,我硬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喊一声痛,只是眼泪在地上汇了一滩。
再被投到大牢里,我心想此生认命了,因此死了也罢,死了就能甩手这一切糟心的事情,下辈子重头再来。
张公公又来探视我,在格子外语重心长地讲:“元喜小姐何苦与皇子去作对?就算殿下不得皇上偏爱,但他到底也是皇家的人,你动他一分一毫,都是对圣上的不敬。”
我心灰意冷,直言道:“我不敬就不敬了,但是我娘和姐姐没有任何错,让赵方羡不要去为难她们,我死可以。”
他叹气:“其实殿下也并非要逼你走绝路,你和他就今天的事道个歉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
“他松手放你们一把……”
“绝对不可能!”
“……说不定还能帮你一家安排好去处。”
“不……”
我反应过来,撑着酸痛的身体挪到栏杆前问道:“他有这么好心?”
张公公赔笑:“元喜小姐不是说殿下盗了你们的财物嘛,他讲就当给你补偿了,帮你们孤儿寡母的找个落脚地方,也费不了多少事。”
虽然仍旧不服气他的态度,但至少有人能帮忙解决今晚去处,不用幕天席地,我的目的就达到了。
此刻已经管不了面子尊严,或者是谁对谁错,他要我道歉,我就道歉吧。
“让你主子过来,我给他磕头。”
张公公离开了会儿,果然把赵方羡引到外边。
我抱着极度不甘心,歪歪扭扭跪到地上,讲道:“给三爷赔不是。”
赵方羡居高临下盯着我,冷声问:“错在哪儿了?”
“不该偷你的菜,让你饿肚子。”
他不吭声,我只好再讲:“以后偷你菜前,一定知会你一声。”
他撇开视线,与张公公讲:“和府尹说搞错了。”
张公公走没了一会儿人影,忽然又慌慌张张退回来:“殿殿殿下,太子来了!”
话音刚落,赵忡大步流星地飞奔到赵方羡跟前,抬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:“他妈的你个赵方羡,狗胆包天敢在我头上搞事情!我现在出来了,你就给我等死吧!”
赵方羡倒在地上,捂着心口紧皱眉头,看起来被踹的不轻,张公公吓得连忙去扶他,也被赵忡踹倒,挨了几脚:“你这个死太监也给我等着!”
我猛拍栏杆:“太子殿下!能不能先放我出去!”
赵忡瞧了我一眼,示意狱吏来开门。
狱吏哆哆嗦嗦不敢上前,他抢了钥匙过来打开铁锁:“元安在门口等你。”
我朝他感谢,正想离开,却见他扭头抄起角落的木棍,朝赵方羡和张公公两人砸去:“你和宗天泽到底说了什么!”
赵方羡此刻黑了脸,但只能忍着怒意,闭上眼挨他拷打,一声不吭。
张公公去护他,尖声求饶:“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呀?有事好好商量,不要打三殿下呀!”
“我就是要打死他!害我被关禁闭这么久!我要他的命!”
赵忡嘶声怒吼,看这阵势确实要赵方羡死。
我走不动路,上前拉住他:“太子殿下息怒!”
赵忡撞开我:“给我滚开!今天谁拦着我,我一并打死!”
他疯了一般,比上次在我家花园里撂砖头时更加生气,一棍子下去幸亏打空在地上,光听咚咚响声,就知道挨上一棍,必定要比我受的杖打还要疼。
我拉不开他,跑去门口将焦急等待的元安拉到里面。
元安见他也疯了,尖叫着抱住他的腰身:“太子殿下息怒!这么打会出人命的!”
赵忡还想撞她,一回头见是元安,立马扔了棍子抱她:“你进来干什么?这里又脏又臭,赶紧出去!”
元安仰头望着他泪流满面:“都是我的错……殿下不要再惩罚他人,要死我去死……”
“闭嘴!”
赵忡左看右看,警惕地打量着我,带着元安快快走出了大牢。
我胆战心惊地靠在墙边,连气都不敢喘,等他不见了踪影才敢靠近赵方羡,扶他一把:“三爷赶紧起来走吧,等会儿太子又回头了。”
赵方羡甩开我的搀扶,自己爬起来,满脸恨意:“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一家。”
我愣住。
他突然怒声:“滚!”
我吓了一跳,后退了半步,被张公公劝阻到牢房外,与太子及元安汇合。
府尹这时候带着人匆匆赶来,看到我出来了,向赵忡告道:“元喜是偷了三皇子一筐菜的罪犯,还没结案前不能带走。”
赵冲怒道:“是我让她去抢的,怎么了?”
“这……”
府尹措手不及,赵忡逼着他往后退:“他赵方羡报案了,那就抓我啊!”
“不不不!太子殿下息怒!”
府尹领着一帮人立马跪下磕头。
我随赵忡全身而退,借着他的车马,接上阿娘一起到了他在御街的别院落脚。
别院虽然小,但谈得上精致,有造假山水景与小花园,不似赵方羡住处的简陋与实用紧凑。
我和阿娘在厅堂里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而元安与赵忡在门外的小花园里对话了很久。
阿娘伸长脖子也观察了很久,很是担心:“他俩这是说什么呢?好像……都不是很开心?”
我心里乱成一团麻,无心他们怎么了,只应道:“刚才在牢里一个发疯,一个要死要活,怎么能开心?”
阿娘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:“糟了,该不会他们俩犯什么事了吧?”
我正想安慰她,别院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,随后一队士兵冲进来列成两队。
赵忡忙把元安护到身后,冲着门外正进来的人喊道:“母后你怎么来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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